第十章

子和黄面孔，他们中有千千万万的被饥馑弄得惟悴不堪，忍受疾病折磨，他们靠吃老鼠、狗和树根为生，他们啃光了地上长的，吞下了自己的孩子。很难设想这个身上曾一度布满了伤疤，曾因是麻风病被关起来，然而他说话时的声音平静、和蔼，好像经历过的磨难已涤了他的灵魂。

他伸手去端酒，这时他的面容变得越来越柔和，他的话真的宽慰了我。这会儿中国自始至终像命运之神那样悬在我们顶上，一个正在烂掉的中国，它正像一硕大的恐龙一样化为尘土，然而直到最后一刻仍保留着它的魅力、新奇、神秘，它的残酷古老的传说。

我再也无法继续听他讲下去，我的思绪回到一回买了一包竹的那个国庆，还有点燃竹用的长长的引火棍，这种引物很容易断，一吹便呈现出一点明亮的红光，它的气味会留在手指上好几天，会使你联想到一些古怪念。国庆那天街上扔着颜色鲜艳的红纸张，上面盖着黑色和金色的印记，四处是细小的竹，里面裹的东西是最最稀奇古怪的。这些竹一包包多极了，全用脑浆色的又细又扁的肠线穿成一串串的。

整天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和引火棍味，艳红色包装纸上的金始终沾在手上。一个永远也不会想到中国，可它一直沾在你的指尖上，叫你的鼻子直发痒。很久以后，当你几乎全然忘记了竹的气味之后，某一天你会被金箔呛醒，碎的引棍又送来刺鼻的气味，艳红的包装纸使你对根本不了解的一个民族、一个国土产生了眷恋之。尽管你并不了解它，它在你的血中流动，神秘地流动。像时间或空间这类时隐时现却又永恒的概念，越年老你便越仰慕它，试图用脑子去理解它，可是却不成功，这是由于中国的每一件事物中都孕含智慧和神秘，你无法用双手抓住它，也无法理解它，只得由它去，由它沾在你手指上，由它渐渐渗进你的血管中。

几星期后我收到已回到勒阿弗尔的柯林斯写来的言辞恳切的邀请信，于是一天早上我同菲尔莫上了火车，打算同柯林斯共度周末，这是到黎后第一次离开它。我们神振奋，一路喝着安如葡萄酒来到海边。柯林斯给了我们一个酒吧的地址，我们就在那儿见面。那是一个叫作“吉米餐馆”的地方，据说在勒阿弗尔都知道它。

我们在火车站搭上一辆四马车快速赶往约会地点，在车上我们边走边喝光了剩下的半瓶安如葡萄酒。勒阿弗尔是一个欢快、充满阳光的城市，空气十分清新，那种强烈的咸味差点儿使我思念起纽约的家乡。桅杆和船身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