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曲（下）

努格还没咽毕饭粒，有几分齿不清，“可他总觉得皇帝陛下是仇。”

妖只笑了笑，“我以为在你们眼里她就是。可喜欢什么东西与恨什么东西又不冲突，亲完抱完再动手嘛。”他耸耸肩，两颗水蓝眼珠子在月光底下透亮。

“……哥哥很怕皇帝陛下死。”阿努格也放了箸，“他要行刺的计划我后来听说了，是因为哥哥才失败的，他不愿意刺杀皇帝陛下。”小少年托着腮不知盘算着什么，“可那时候他才认识皇帝陛下几天呢……”

中原皇帝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妪。纵然年轻时驰骋疆场是个所向披靡的雌虎，到了这般年纪也该褪了威风落到后方，做个中原王朝的花架子。

一旦落下这般印象，便觉她纵然余威仍在，也不值一提。于是他向父汗进言，派出死士刺杀皇帝，只要成功便好趁夺回他们的场。

可惜皇帝运道颇佳，据回报之说，有个男为她挡了一刀，没能伤着她要害。

一旦落下这般印象，便觉她即使驻颜有术，也绝不会是那机巧狡猾的少年特使。于是他接受提议，趁新婚夜刺杀皇帝，控制内宫。

可惜禁宫守备森严，预备宫之被尽数捕获在前朝宫宇。至于他自己，阿斯兰瞧着掌心纹路，没料到皇帝竟自己假扮特使身赴前线，盖一掀开便先了阵脚。

她竟是大楚皇帝。

外间声响静了许多，却平白有些黏腻气音。烟柳巷陌是彻夜不眠之处，他早在汉的世话本里看过了，想来皇帝也不过在外间行些云雨之事，那小倌似颇得她中意。

因为那手琴艺？抑或因为那把清亮嗓音？那男细皮，直板身材，貌却并不甚美，看去文弱书生一个，妖妖娇娇，也不知皇帝喜欢哪点。

“燕娘……”那男声音轻细，语调粘稠，胶着在喉咙里似的，“燕娘……家本还想讨首新词呢……”

“这时候讨要可晚了些。”皇帝当是在笑，“我可往哪写去？”她笑时说话，尾音上扬，很有几分俏。阿斯兰闭着眼不去听外边调笑，却还是免不了那丁零之声透耳中。

“燕娘……痒……”似乎是笔尖扫过肌肤之声，也不知是写在何处。

纯生抑制不住笑意，脊背微微颤抖，“燕娘莫不是谱了长调？”他见不着背后字迹，只能凭借笔画多寡与书写时长猜想是个什么曲调，“这般留痕，家可如何沐浴呢……”

“找誊抄了再洗去就是。”皇帝浑不在意，“明客不会见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