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昔与君知，犹按剑起

臭、血腥，乃至于兵器上洗濯不去的铁味和膏脂臭气……在奇宫严格的菁英教育之下，这些应风色早有历练，其实并不陌生。但黑袍男子身上，并不是这样的气味。

他闻起来像沼泽。不是沉有腐败尸骸的那种，而是铺满朽叶，其下封存的一切正慢慢化为沃土膏泥，将来或能哺育众多生命，然而此际，便只有一片无声的死寂而已。

应风色满腹狐疑，正想再看清楚些，那忽然转过来，焦发下的眼睛与少年对上，令他悚然一惊。

那是只血眼。

眼瞳乌黑，应是眼白的部分只有一片赤红——非是血丝密布，而是不见一丝余白、无比浓的红。黑袍怪客冲他咧嘴一笑，满尖牙黄烂如兽，半点也不像。

奚无筌凝神远眺，在心里盘算著出手的时机。如果等不到，就得为风色制造一个。那孩子的手没法等。

离开渔阳后，他就不信鬼神了。对手的武功无疑十分高强，数上也有优势，但既然是，就有弱点可乘，奚无筌绝不放过任何敲打的机会。“阁下敢在龙庭山下撒野，莫非没把指剑奇宫放在眼里？”提运内力，不无示威劝和之意，将语声远远送出：“若是误会一场，奇宫亦可息事宁；若有意寻衅，阁下不妨问问四百年来，何曾由此间走出去！”

“……给我住！”

开声之气息闇弱，不胜惶急，居然是龙方太爷。

“奚长老，我敬你是惊震谷紫绶首席，地位尊隆，这才以礼相待。你在我庄内拔剑杀不说，又坏建醮祭典……龙庭山与我六大姓数百年来相濡以沫、互敬共荣的骨之亲，今便毁在你的手里！还是山上目空一切、自尊自大到了这等境地，已不把咱们山下放在眼里？”

众料不到他居然帮匪寇说话，面面相觑。奚无筌毫不动摇，沉声道：“龙方太爷，伤了你孙儿的，可不是我。”

龙方太爷一顿柺杖，忿忿道：“都是这个小畜生，累得我庄得罪夜神！还有你这吃里扒外——”怨毒目光在贝云瑚艳极无双的脸上转了一圈，福至心灵，颤巍巍地趴跪在地，朝那藏身于刑架之后、兀自把玩着折纸小物的黑衣怪客叩首。

“伟大的夜游神啊，求您原谅老朽与老朽的庄。除了每次月圆应许的新娘与祭，今夜，我们将所有的庄外献祭给您，祈求夜神庇佑本庄，不死不衰，长归冥照。”所有庄亦随他跪拜祝祷，无比虔诚，偌大的场面荒谬到令毛骨悚然的地步。

山野乡愚，迷信鬼神的多了去。东海